／617 2008.10.1

　　七十二年搬回新竹，也重新踏入職場，回我的老本行紡織廠。結婚七年生了兩個女兒，沒能生個兒子，始終有點虧欠。有了穩定的工作，於是開始懷第三胎。我的工作是輪三班早中夜班。懷孕初期害喜，怕油煙，看到肉類以及較油的菜就噁心想吐，為了迎接新的生命，這個苦我還是認命接受。先生在台北上班，沒每天回家，好在兩個女兒乖巧，知道媽媽上班辛苦。她們脖子上個帶有家大門鑰匙，我上中班下午四點上班，他們放學自己開門吃剩飯剩菜，各自梳洗做功課，我十二點多回來，他們已沉睡了。

  　　日子一天天的過去，我的肚仔也越來越大，行動也較吃力。在工廠我是負責巴馬的機台，就是俗稱撚線，一個人看五臺，每台有一百二十錠共六百錠，還要換紗落紗。每個成品紗兩公斤，對一個懷孕七個多月的孕婦來說，是相當吃力了。更何況工廠還編制了檢查員，每兩個鐘頭就來算斷頭，總共是一百分，每斷根線扣一分，每台機器斷頭超過二十根，那天的績效就沒了。雖然時常沒績效，還是悶著頭做，心裡苦悶，但是又奈何。

  　鼓起勇氣找組長和班長，告訴他們我的難處，他們也很照顧馬，上幫我調到成品打包的工作，不用整天跑來跑去接紗。

  　　某年的初夏，凌晨四點多，肚子微微陣痛，緊接著羊水來了，墊著產婦用的衛生棉，到好幾條路同一社區的娘家，請媽媽和我一同到醫院待產，因為那天先生不在家。準備了幾件該用的東西，叫了計程車直奔醫院，肚子越來越痛。媽媽年紀又大，又有心臟病，看我痛得哀哀叫，她也非常難過。到產房醫生產檢，產道只開一指，媽媽看我痛得很厲害，她心臟也受不了，我只好請她到產房外等，剩我一個人孤零零躺在產房，受陣痛的煎熬。護士小姐每一個鐘頭來一次，痛了五個多小時，劇烈疼痛我按下緊急鈴，醫護人員才來。

  　　終於把孩子生出，推出產房到恢復室休息。雖然又是女孩，有點失望，但還是認命的接受事實。上午十點多生產，到下午六點就請媽媽幫我辦出院手續，住院多一天多一天的錢，能省多少是多少。

  　　回到家，兩個小蘿蔔頭在看電視，也高興多了一個妹妹。第二天早晨託房東太太幫我買一隻剁好的雞，我自己下廚煮麻油雞，好好為自己做月子補一補。

  　　隔兩天，先生從台北下班騎摩托車回家，還沒進家門，房東太太就告訴先生說你太太生男孩，一連說了很多次，我心裡真的不是滋味。先生進門，我不知道該說什麼，心想全世界都沒這樣白目的人，這個玩笑也拿來開，我真的很恨她開這個玩笑，到現在還恨。好玩吧──記恨者小人也，我就是小人。

  　　產假休了五十六天，又要上班。孩子託褓母帶，每個月四千元，房租兩千元，還有水電瓦斯費、小孩的學雜費，我每個月做工薪水一萬三千元，扣除那些開銷所剩生活費畢竟有限。人事間是空忙，空世忙。二十幾年的陳年舊事，要不是偉凱要我寫懷孕的讀書心得，這款事將永遠深藏在我記憶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