楊青矗的〈陞遷道上〉 /蘇碧雲(前大魯閣纖維新埔廠產業工會)2007.1.20 候麗珊在作業員中由領班升做組長,在升遷道路上遭經理林進貴污辱失身,又對林經理當工會理事感到不平。 只有在線上作業的藍瑞梅敢抗議。一般工廠,領班以上的職位只有踩到工人的頭上、壓榨工人,他們才能有機會升遷。 施妙惠的堅持,還有藍瑞梅敢寫匿名信告上司。候麗珊到洋老闆辦公室告林進貴,又怕洋老闆為了利益相關、不理她的控訴,她上了大樓想告狀又打消了念頭,後來乾脆找藍瑞梅商量,直接找林進貴算這筆帳。 讀完這篇,我感觸良多。這樣的故事重新在大魯閣新埔廠重演。我於民國七十九年四月到大魯閣纖維廠工作,是做縫接落布的工作,就是中壢廠織布工人織的布疋,一疋一疋,大的三百碼,比較薄的還有五百碼,小支的小到只有五十碼,甚至少於五十碼以下的也有,我們所要做的是把所有布種分類,再縫接在台車裡,每台車薄的布可裝八千碼,厚的布三百碼,就台車裝滿也得看排缸染色客戶所需的數量,和染缸所要放的顏料和染出品質,而訂我們前後作業流程。 我剛進工廠時,這些工作都由男生來做,因為工作粗重。男生又團結,做到一定的數量,他們就打烊休息。男生知道前段的工作是人要做,機器才會動;中、後段的工作是人在控制機器,只要按一個按鈕,布就進機器裡自動染,三、四個鐘頭,就把布拿出來。 那時落布機有四台,三個男生,一個女生在工作。我們女生體力不如男生,常有男同事過來幫忙。產量差不多了,就跟著休息、打屁。當年年終還領了五點八個月的獎金。那真是黃金歲月……。隔年某月某廠來了兩位拚命三娘,上層告訴他們「產量多,獎金多」,他們曾經產量獎金就領了兩萬八千元。他們拚命地接,也不管品質,產量多很多,但獎金沒有增加,而且領兩萬多的生產獎金也就只有兩三個月而已。後來獎金就越來越少了。 一年一年地過去,強者恆強,他們還用他們的ㄋㄞ工,和領班、股長甚至廠長,玩限制級的遊戲。放裝布的預備台車限五台(註:落布後要放的台車是由該線作業員自己到廠內各角落去找,特別是該車間的最後段通常會有台車空出來,但是因為有時後段尚未完成製程或尚未投料完畢,就拿不到台車,前段完成的半成品就沒地方放;所以作業員喜歡趁有空的時候,先去多找幾台來放著預備,等於是「先搶」,不要後段一有車就先被別線拿走,自己沒得放;和下一個交接班關係好時,還會幫下一班找幾台放著。不只是染整廠,幾乎所有需要台車裝料的工廠都要靠作業員自己去找車,也都有這種生態──打字員的註解),有後台的人推了十台去放都不扣錢,而我這個沒後台的,多拉一個台車就給主管扣50元。50元!一天的生產獎金就扣掉一半。還有領班載布給他們縫接,都挑碼數多的,就是比較大疋的;像我這個老女人,就註定要接小支的布。大支一支五百碼,十支就五千碼;而接小支的五十碼、八十碼,接八小時也只不過他們三小時的量。 尤其更甚的,是他們接布只顧產量,不看布是否有瑕疵,結果出問題就隨便找一個替死鬼處份,上面心知肚明。布被退回來,重修布三十碼、二十碼要車縫一下,跟領班有一腿的,領班整天在機台邊幫忙接布,早早收工;上夜班,和領班到後山遊山玩水,採竹筍、蓮霧……。 我做出來的重修布,一碼折合三倍;那位一碼折合六倍。也就是說,我接五千碼折合等於一萬五千碼,另一位一樣的數量折合就有三萬碼。領班還說:「我是領班,高興給誰幾倍就幾倍,不服你可以去告呀!」 有一天,我作業中不小心,被剪刀刺到手掌,縫四針,要請工傷;領班不簽。後來還是阿珠做證,股長才簽准。 大魯閣本來是很賺錢的工廠,就是升遷不公,留不住優秀人才,只調升一些只會討好上層、壓榨下層的人。 最可惡的是一些領班、股長級吃得開的,上班時間在各部門晃一下,就在吸煙亭聊天打屁。廠長經理,對那些人心知肚明,也不會管,等到台北總公司老闆或老總來了,才用手機告知他們,一哄而散。到了下午四點多五點多,有些股長級為報加班費,拿了一小塊布,說要做實驗,說有多忙就有多忙,還不是到處找值班領班聊天,鬼混到十點甚至十一、二點。他們幹部底薪高,加班費也高。 我們的同事吃得開的,一天上班十六小時、甚至二十四小時都在工廠,這樣不休息,做出來的東西有品質可言嗎? 今天大魯閣會結束經營,不是沒有原因的。各種陋習,只是冰山一角,三天三夜也講不完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