歐坦生的〈鵝仔〉 /蘇碧雲

歐坦生的〈鵝仔〉

/蘇碧雲(前大魯閣纖維新埔廠產業工會)2007.7.21

  阿通趕著鵝子經過處長屋前的芒果樹下,恰巧芒果樹掉下一個黃橙橙的芒果。他撿起來吃,鵝仔又在院子裡拉屎。處長太太扣押了鵝仔,索價一千圓,阿通為了要贖回鵝仔,偷了姐姐的私藏的錢;到處長住家,鵝仔已被宰殺,鵝肉已在處長太太牌友的肚子裡,又把阿通拿來的一仟元贖額仔的錢撕掉往地上丟。這篇小說道盡了小人物的悲哀,明明對方的錯,還要彎腰做椎向對方說是自己錯,才阻止悲劇繼續發生。這也說明光復初期省籍的隔閡,外省籍的優越感,。

  在我記憶中,以前有錢有勢的外省籍人士非常看不起台灣人,而台灣人又非常看不起單身隨軍隊來台灣的阿兵哥。要是家裡有女兒跟外省人談戀愛,父母會出面阻止,女兒要是不聽話就斷絕父女關係。我一個堂姑,出生就給叔婆賣給人家當養女,而他養母又把她賣到妓女戶,一個山東籍的阿兵哥花錢替完姑贖身。後來兩人結婚,新婚夫婦回娘家認親,買了一堆禮物,包刮豬肉、糖果、衣服等...........,回到叔公家,結果叔婆把東西通通往門外丟,就是不肯認他們親事。姑丈很爭氣,過了幾年,事業有成,風光回去,他們也接納了她。

  我因媽的家族都是公務員,思想比較開通,沒族群問題存在。我畢業後,怕在家裡做工,寧願遠走高飛,到台北、基隆工廠當女作業員,工作又比家裡做工輕鬆,時間又固定,又有錢可領,還可到處逛,而且不會給父母嘮叨,逍遙的很。年過二十幾,鄰居女兒都出嫁,父母開始緊張,找人說媒。不是人家看我不對眼,就是我看人不對眼,尤其家裡耕種的,我就打退堂鼓,自己又沒本事交男朋友,在工廠程度比我差的追我,我不要,素質比我高的我又自卑。一直到二十三歲那年,堂姑介紹認識一個剛從美國夏威夷回來急著討老婆的男子,兩人交往一段時間,也經雙方父母同意下訂婚。未訂婚前,我們開什麼條件都答應,說結婚要是搬出去小倆口住也可以,不用嫁妝,只要一個人過去就可以。等到要出嫁前幾天,婆婆要求要洗衣機、縫紉機等高檔貨;家裡沒錢,洗衣機是媽媽拜託在員林分局上班的姨丈貸款買給我,縫紉機則是在新埔賣縫紉機媽媽的同宗賒的。

  出嫁當天來了十一台轎車一台遊覽車,當時我沒出嫁的喜悅,心情一直很沉重................. 。母舅到了我婆家,一看就偷偷告訴我媽說:碧雲不會有好尾果。

  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環境,沒幾天婆婆就定家規:嫁到我們家要守家規,山東人娶了媳婦要在家裡孝順公婆。說少年夫妻老來伴,男人出外賺錢,女人要守婦德,一年回來生一個孩子,賺的錢也要交給婆婆,太太要用錢要跟婆婆拿。先生的弟弟是唐氏症,不會說話,且會到處亂跑,出去外面就不知道路回來。全家人都叫他虎兒虎兒,婆婆規定我定要用弟弟的稱呼,還有每餐要煮幾碗米,明天早上要煮稀飯或麵條,這些白癡的問題還要餐餐問,說來可真氣死人。有一次睡前沒問,第二天五點多我起來洗米準備煮稀飯,婆婆也起來,臉臭臭的把我手上的米搶走,說她要煮麵條;我火冒三丈,但是還是含著淚忍下來。更欺侮人的是,一年初夏,我準備把冬天的毛毯、被套清洗收起來,毛毯我把它放在洗衣機裡用機器洗比較方便,她看到了說,洗衣機洗不乾淨,要用手洗,他就把洗衣機的東西丟在水槽裡,我一句話都不敢說,只好蹲下來用手洗。嫁粧帶過來的洗衣機,我從來沒用過。

  我生我大女兒做月子,我媽來看我,禮物帶的不夠多,婆婆用輕視的眼光看著,只說一聲親家母,沒聊天,更不必說留下來吃午餐了。女兒三個多月時,奶粉塊吃完,我告訴她說媽奶粉吃完了,她說她爸爸還沒回來沒錢,你去小店賒好了。當天只剩兩次的量,我把奶粉稀釋分五次吃。好加在稍晚小孩爸爸回來。她還跟她女兒講:「小孩喝牛奶哪裡喝的這麼兇,一定是你大嫂偷喝。」他女兒就說嬰兒奶粉腥味重,大人不敢喝。這是後來她女兒告訴我的。

  婆婆最瞧不起客家人,他說客家人小氣、吝嗇............. 。我一輩子最大的恥辱就是婆婆罵我說:「我把你當狗看待你還不滿足。」多年以後他們倆年紀大了跌倒受傷,他兒子叫我回去照顧他們,我還是忘不了這段羞辱,就作罷了。